>>.01

夜深了，上官辭仍是無法入睡，其實這幾日以來，她常失眠，無奈，只好獨自在月下撫琴，彈起老師最喜歡的那首曲子——《藏心曲》，這名字取得多好，將自己的心在愛的人面前藏起來。曲子本是講兩個相愛的人由於羞怯，不敢向對方表達愛慕之情，曲中雖有喚得喚失之意，但仍不失為歌頌甜蜜幸福的愛情之曲。

但今晚，在上官辭指端流洩而出的意境，卻是無限的感傷，一遍又一遍的，上官辭只是反覆的彈奏著這首曲子，幾乎忘我。

而遠處，一個同樣失落的人正隱在樹枝後的屋檐上……

幾天來，姜武帆常是不由自主的潛入別院來看她，甚至只是遠遠的看著她房裏的燭光，如果幸運一點兒，他會看到窗紙上映出她嬌好的身影，他便會滿足的一直看著，直到燈熄了，也不願離開，接著，他會去買醉，因為醉後的夢中會有她。

姜武帆癡癡的望著上官辭，一動不動的，他不敢靠得太近，怕她發現，連呼吸也是屏著的。今晚對於姜武帆來說算是幸運的，因為上官辭一直在“聽風閣”的二樓陽臺上彈琴，他不用再對著那扇緊閉的窗癡想她的樣子。

在“歸霞莊”，他曾聽她彈過這首曲子，當時的感覺，她是灑脫而又自信的，今晚聽她彈來卻多了幾分傷感，是為他嗎？這個念頭只在他腦中一閃，就被否定了，別自作多情了吧，他對自己說。

忽地，有另一個琴音悠遠的傳來，竟也是《藏心曲》，並與上官辭的琴聲巧妙相合，上官辭的手指倏地一停，細聽之下心中大喜，難道是老師來了？不作稍怠，立即起身掠上對面的屋頂，朝琴音傳來的方向飛掠而去……

姜武帆不假思索，也尾隨其後，遠遠的跟著，上官辭的身形極快，到了一處林子，便不見了蹤影，姜武帆只得停下來細聽琴音的方位，誰知這時，上官辭竟從他身旁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，

“姜兄好興志，在與小弟捉迷藏嗎？”

“我……”姜武帆面上一紅，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而上官辭也不容他說什麽的，繼續道：

“已經很晚了，姜兄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，小弟還有要事待辦，就此別過。”說完，一拱手，轉身便走。

姜武帆只能嘆口氣，不再跟著了，畢竟喜歡一個這麽強勢的女孩兒又有什麽辦法呢？她完全能夠將所有的事情都應付自如，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大男人來為她操心，無奈扯出一抹苦笑，不免在心裏自嘲著。

>>.02

林中，當上官辭找到合音者時，她的心立即沈了下去——那不是她的老師莊書毅，而只是個三十七、八歲的貴婦人。

貴婦人停下手中的動作，擡眼對上官辭作了一番打量後，緩緩開口，問道：

“你與莊書毅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莊書毅乃是家師，請問夫人以琴聲招晚輩前來有何貴幹？”

貴婦人起身，臉上現出溫和的笑容，道：

“早就聽說玉君有一個十分優秀的兒子，現在看來的確不錯。”

“你認識我娘？”

“我是李玉琇。”

上官辭大吃一驚，不禁叫道：“姨娘？！”

是的，仔細看起來，這貴婦人與娘的相貌的確有幾分相似，自知道老師與姨娘的故事後，上官辭就特別想見見這位姨娘，今日終於如願，自然十分歡喜，但她最先想到的仍是要為老師鳴不平，

“姨娘，你知道老師找了你有多久多苦嗎？”

李玉琇垂下眼瞼好一會兒，才道：

“多情總比無情苦，以前的恩恩怨怨不要再提了。辭兒，我這次來只想看看你，看看玉君的孩子，聽說你中了‘火寒掌’，讓我探探你的脈象。”

上官辭走到李玉琇面前，將手遞給她，不免問道：

“姨娘是聽誰說我中了‘火寒掌’的？”

“是南宮缺。”

“南宮缺？他怎麽會找到姨娘的呢？”

“你別忘了，南宮缺是姜行之的徒弟，而我是……是姜行之的妻子。”

“姨娘？你……”上官辭睜大雙眼，不可置信的望著李玉琇，這個老師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，早已嫁作他人為妻，而她上官辭，作為這個女人的外甥女，卻親手讓她成了寡婦。

李玉琇立即看出上官辭心中的顧慮，忙安撫道：

“不要介意啊，辭兒，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，更何況玉君在姜行之死後，也來找過我，和我說了你們決鬥的前因後果，姨娘從來沒有怪過你，這一切都不是你想的，是玉君她太任性了。”

接著，李玉琇再仔細的摁了摁上官辭的脈象，不免對她再上上下下的做了一番打量後，詫異的道：

“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女兒身，怪不得……”

上官辭臉頰微紅，忙道：“對不起，姨娘，辭兒並不是有意相瞞。”

李玉琇只是搖搖頭，繼續道：

“玉君沒有告訴我是你中了‘火寒掌’，只是問‘火寒掌’有沒有辦法解，而我也從不知道，姜行之居然會這個早已失傳的毒辣武功，此掌法之所以毒辣，就是因為只有發掌人才能解。玉君之所以找我，是因為我少時曾拜神醫莫子隱為師，學得師父的一點皮毛，‘離塵谷’中的田心便是我的師弟，而他的醫術要比我來的好，對於他都無法解的‘火寒掌’我自然也是無能為力，不過我翻了許多師父臨終時留給我的醫書典籍，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傳說，相傳一百多年前，有一對恩愛的夫妻，丈夫中了‘火寒掌’，妻子為了延長丈夫的生命遠涉海外，終求得一方，那就是以‘納果爾琥珀石’和雪靈雕的血煉制成的續命丹丸，他的丈夫才得以又活了十年。”

“‘納果爾琥珀石’和雪靈雕？這兩樣東西我從來沒有聽說過。”

“姨娘也沒有聽說過，但是玉君相信，我曾看到她臉上閃過自信的光茫。”

原來是這樣，上官辭心中被*填滿，她忽然明白，娘為什麽會失蹤五年，查無音訊了，她有可能是去找那兩樣傳說中的東西了，娘是愛著她的，娘疼她像世間所有的母親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。

“我聽南宮缺說，玉君一直查無音訊，我想，她可能是還沒有找到那兩樣東西吧。”

李玉琇拉著上官辭的手在一塊大石上坐下來，道：

“說起南宮缺，真是個不錯的孩子，前幾天為了見我，差點兒被師兄弟們打死，又在姜行之的墓前跪了三天三夜，直到我趕去時他幾乎已經奄奄一息了，而見到我，不為別的，直把你的情況告訴我，問我你身上受的是什麽傷，當我聯想到玉君曾找我的事時，我馬上想到是你中了‘火寒掌’，當我告訴南宮缺，中了‘火寒掌’意味著什麽時，他眼中閃現的痛苦會讓任何一個看到的人心疼。”

上官辭倒抽一口氣，姨娘話語中的含意她懂，但是，她同南宮缺從不是這樣算的，

“姨娘，我……”

李玉琇了然的搖搖頭，拍拍她的手道：

“先不要說這些吧，感情的事還是得要自己拿主意。剛摸了你的脈象，覺得你的內力十分殷厚，不像是你這個年齡會有的，為什麽呢？”

說起這件事，上官辭的心中浮上一抹苦楚，艱難的道：

“是老師他將一身的功力都傳給了我。”

“哦，”李玉琇眼中閃過心痛，良久，才道：

“他還好嗎？”

“十五歲那年，娘要帶我回‘景煙城’……娘一直都覺得是老師欠她的……直到老師將全身的功力傳給我，娘才算滿意的放過他……老師卻笑著對我說，他的債終於還清了，所以他要雲游四海找姨娘了……姨娘，如果您沒有離開老師，老師絕不會這樣子……”

李玉琇的臉忽然變得好蒼白，上官辭立即意識到說錯了話，忙道：

“對不起，姨娘，我不該這麽說，你一定是有苦衷的。”

李玉琇勉強扯了扯唇角，像是講著一個很遙遠的故事，幽幽的道：

“當年莊書毅與姜行之同時追求我，而我獨傾心於莊書毅，但父親，也就是你外公，他是個武癡，一直要找莊書毅比劍，而莊書毅推脫不過……但正是那一場比鬥，父親他運功走火入魔，在比鬥中暴斃，我一氣之下，離家出走，遇到了姜行之，他竟趁我不備強占了我……我恨他，又不想去見莊書毅，而且姜行之將我看得很緊，甚至怕莊書毅找到‘追雲莊’來，將我藏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，就連對他的徒弟，他也謊瞞了我的身份。”

有一段的靜默後，李玉琇忽然道：

“聽南宮缺說雪兒給你惹了許多麻煩？”

上官辭搖搖頭，道：“沒什麽，希雪是您的孩子嗎？”

“雪兒是姜行之與一個侍婢所生，後來過濟給我，對外宣稱是我的孩子。雪兒這孩子性格很倔強，南宮缺兄弟倆也是，但你最該提防的卻是南宮葉，這孩子已經變得讓人摸不透心思了，現在‘追雲莊’在江湖中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，但南宮葉卻像是很有信心重振旗鼓似的，他身邊也養了一群死士為他效命，而我猜，他最想鏟除的就是你，所以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
“辭兒會的，多謝姨娘提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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